国产机王“陨落”记
曾经的魅族,是神话一般的手机品牌,超越了当时还在埋头做低端补贴机的“中华酷联”,响彻市场,短短几年就登上了神坛。然而,它又从神坛迅速跌落。
秋天是收获的季节,也历来是手机圈扎堆发布新品的季节。iPhone 13系列一度引爆网络,小米、vivo、OPPO等的新品发布会也引来众多围观。
然而,在这个手机圈充满热闹的季节里,有个手机品牌的发布会开得有点静悄悄,那就是曾经的“国产智能机王”魅族。
前段时间,魅族官方举行了“有点东西”秋季新品发布会,这是魅族比较罕见的全品类新品发布会,除了魅族18X、魅族18s、魅族18s Pro三款新机以外,还发布了Flyme 9.2系统、Lipro、PANDAER等30+新品,可谓内容满满。
但市场对此反应平淡,而除了一些广告软文生硬地夸一波,媒体也鲜有讨论。
这基本也符合目前魅族的市场位置,毕竟,它已经被计入“others”很久了。
翻检此前关于它的消息,无论是“魅蓝时隔1269天正式回归”,还是“魅族挺过了2020年,依然盈利了”,似乎都没有引起多大关注,它曾经的粉丝感受到的是这家企业在高手如林的手机圈的挣扎,而对它不怎么熟悉的人,只会轻描淡写一句“魅族还活着呀!”。
现今手机圈,华米OV等霸主各据一方,酷派、金立、锤子、乐视等销声匿迹,魅族依然顽强的走着,但也成了一个尴尬的存在。
国产机皇
2007年1月9日,乔布斯在Macworld大会上正式宣告了iPhone时代的到来,当时诺基亚、摩托罗拉等手机巨头,以及中国的主流手机企业对此并不看好。
但在中国珠海郊区的南屏镇,一家做MP3的企业却信了乔布斯,还将iPhone的设计理念用在了自家产品上,这家企业就是魅族。
魅族只是一个全厂上下只有几十名员工的MP3公司,产品做得相当好,是这个领域的领头羊。
就在它发展的如日中天,且整个市场都认为MP3的发展前景还很大时,魅族创始人黄章却做了一个让所有人都始料未及的决定——转型做手机。
黄章认为,市场上诺基亚N91、索尼爱立信W800C、步步高等品牌的音乐手机越来越多,MP3迟早会被手机取代,干脆做手机。
当时的中国手机用户已突破了5亿,市场被诺基亚、摩托罗拉、三星、索爱等占据了近7成,国产品牌手机尚未成气候,被国外品牌和黑手机、山寨机两面夹击。
而当时的魅族也不具备做手机的实力,没有相关经验,做第一款手机时就遇到了很多困难,其中困难最大的就是电容式触控屏,当时业内都认为这是未来趋势,国内手机圈也都处在摸索阶段,魅族在这上面搞了将近一年,还是有问题。
直到第一代iPhone诞生后,魅族又重新燃起了希望。
iPhone一代是第一款使用多点触摸屏的智能手机,这让其背后一家叫TPK的神秘公司浮出水面。
TPK(宸鸿科技)是一家台资企业,iPhone一代让人惊艳的多点触控技术很大一部分取决于TPK的技术支持。
于是,魅族二号人物白永祥去找TPK协商,在对方同意合作后,白永祥开始频繁接触当时业界顶尖的触摸IC供应商Synaptics(新思)。
新思当时和许多国际大厂合作,魅族在他们眼里并没有多大含金量,白永祥死缠烂打2个月,新思才同意提供整套触控方案。
这样下来,魅族的电容式触控屏才达到了对产品相当苛求的黄章想要的效果。
除了电容式触摸屏,手机的其他元部件、软件等魅族也都一一努力解决。比如,白永祥招入曾在TP-LINK负责交换机开发工作的朱国志(Flyme软件开发工程师),让其接下重塑WinCE系统的工作;视觉设计交给了 eico 团队负责;CNC(计算机数控)加工与华茂合作。
此后,经历了发售时间一拖再拖,饱受了市场的期待与质疑之后,魅族第一款手机魅族M8终于在2009年2月28日正式上市,一下子就引燃了全国手机市场。
相比iPhone一代,魅族功能更强大而售价更低,上市后的一天,几乎每家魅族专卖店门前都排起了长长的队伍,即使提前交了押金也不能保证买到。
据说当年在南昌读大四的小余听说M8手机即将上市,提前半个月就到魅族在南昌的专卖店交了押金,排了号。
当听到M8到货的消息后,小余放心不下,一大早就从位于南昌郊区的学校打车到市中心的专卖店。因为每批到货只有20台,但排号的有100多人,去晚了怕拿不到。
不仅如此,有些粉丝甚至跨省买手机——曾有一位消费者,转战了4个省,倒了3趟火车、1趟汽车,从安徽阜阳赶到山东临沂,就为了尽早买到3台魅族M8手机。
M8不但征服了中国科技爱好者,甚至还在全球抢占iPhone的地盘,对产品要求很高的法国电信,一次就定了5万台M8手机,连沙特王子也成了M8的粉丝。
数据显示,M8推出仅两个月,销量就达到10万部,短短5个月,销售额就突破5亿,被誉为“国产机皇”。
魅族的火爆甚至还引起了苹果的强烈关注——苹果认为魅族M8在外观上和iPhone相似,且触屏设计和操作都和iPhone有着极高的相似度,将魅族告上法院,并获得了胜利,魅族因此于2010年12月停产。
虽然各种模仿苹果设计的言论让魅族站上了舆论的风口浪尖,但是毫无疑问,魅族M8让国产手机和全球最顶级手机站在了同一起跑上,而且毫不逊色。
最重要的是,魅族没有因此丧气,反而越挫越勇,2011年魅族M9及此后两年相继推出的MX系列,都再次引发抢购狂潮。
那个年代,魅族就相当于“中国版苹果”,黄章也被称为“中国版乔布斯”,黄章甚至放言:
“不做中国的苹果,要做世界的魅族。”
但谁也没想到,有如此良好开端的魅族,却没把这一手好牌打出应有的水平。
加速下坠
魅族M8的火爆,收获了一位对其具有“致命威胁”的粉丝,就是时任UCWEB董事长的雷军。
雷军是魅族的“铁粉”,走到哪都给人科普智能手机,好几次在吃饭间隙,他都直接掏出一部魅族M8手机,现场讲解起来。
他也看到了大屏智能手机的商业机会,但从零开始创业很难,只好退而求其次,决定以投资的形式进入这个行业。
他通过珠海当地政府的介绍找到黄章,打算以天使投资人身份,收购魅族30%的股权,但黄章希望雷军做CEO,高薪分红都没问题,股份免谈。
黄章之所以拒绝雷军,其实与他的经历有关。
90年代黄章担任爱琴科技总经理时,与新加坡来的大股东在是否搞广告轰炸上产生了分歧,黄章认为还是要靠产品,结果就被请走了。
自此,黄章对控股权非常在意,很排斥资本。
被拒绝的雷军,跟林斌一起,拉来了孙鹏、刘德、周光平等人,发力做小米,成了日后魅族最有力的竞争者。
直到2010年12月,黄章才觉得自己被欺骗了,他公开声称自己很后悔之前毫无保留地和雷军交流魅族的一切。
“就连M9的UI交互文档都有发给他请他一起探讨。”
但后悔已然无用。
小米1爆火后,联想、OPPO、金立等当时的主流手机厂商并没有把这种低价手机放在心上,也鲜有人看懂小米模式,从而错过了拦截小米崛起的最后时机。
等到小米成势,传统手机厂商集体震惊,纷纷对这个腾空而起的新星进行狙击,而之前一直想进入手机行业的贾跃亭也等不了了,开始组建手机研发团队,而且从魅族高薪挖人。
此时,相比小米和荣耀千万级的出货量,魅族仅有200万台,而小米掀起的巨浪绕了个圈再一次对魅族进行了“补刀”,让安逸打磨产品的魅族懵了——
2014年春节前的一天,魅族爆发了成立以来最大的危机,魅族原副总裁、UI 设计总监马麟带着一部分总监和高级经理跳槽加盟乐视,一时间仅UI部门就有十位以上骨干离职,软件部门一个星期左右人就走光了,甚至连联合创始人兼总裁白永祥也要走。
其实,魅族这次危机的端倪早已显现。当年黄章拒绝雷军入股后,雷军临走前提醒过黄章,魅族的高管都很强,但他们一分股份都没有,很容易被别人挖走。
彼时的黄章撂下一句话:
“他被挖走了我自己能干。”
自己都干还是很不现实的,被接连不断的坏消息震惊后,从内部管理事务中淡出两年多的黄章复出了,做了次长达两小时的内部演讲,反思过去,称“有一点点遗憾,大彻大悟得有点迟了”,并宣布将引进外部投资,拿出20%的股份推行员工股票期权制。
黄章被迫选择了开放。
魅族开始引入投资方,黄章此前几乎从未与资本打过交道,而且他也基本不去外地,唯一一次出省还是去湖南卫视投标,于是把融资之事交给副总裁李楠。
在李楠的奔波下,魅族于2015年2月获得阿里的5.9亿美元战略投资。不过,这次投资合作中还有一条对赌协议——阿里对魅族提出2000万台的年销量要求。
资本介入后,魅族也开始调整,追赶风口,做了定位更低端的魅蓝,在保证完成与阿里的对赌协议的同时抢占一定的市场。
开放后的魅族也更会通过营销造势,2015年高举高打,大开发布会,销量也在这一年直接冲到了2000万台(70%由魅蓝完成),同比增长350%。
2015年前后是中国三四线、四五线城市的换机潮,魅族用低端机魅蓝赶上了这波浪潮,做出了不错的成绩,进而提出了2016年2500万台的销售目标。
然而,这个目标非但没实现,反而成为魅族滑入下坡的拐点。
从竞争环境来看,2016年智能手机普及红利已消失,国内智能机市场从增量市场向存量市场转换,消费升级带来了又一轮市场红利。友商品牌早已在把握机会,向中高端机领域冲击,赢得更多市场份额,而此时魅族却志得意满于刚刚完成的2000万台出货量,并追赶2500万台的出货量。
魅族依赖2015年的品牌和渠道能力,用机海战术快速覆盖线下渠道,扩大规模,最终卖出2200万台。
目标没完成,还错过了冲击高端市场的最佳时机。更关键的是,魅族在这两年失掉了自我,先前起家的精品路线被打乱,为了追赶而采取了“连连发”的暴走模式,自家产品线混乱了。
魅族冲击高端慢半拍,与“万年联发科”有很大关系。
众所周知,得罪供应商是行业大忌,尤其是核心部件供应商。小米最初做手机,曾因得罪了三星导致新品无法及时推出,雷军亲自跑到韩国三星总部三四次才修复关系,解决供应问题。
2014年高通处理器已经崛起,大多数主流手机厂商都认同高通会是未来主流,唯独魅族因为专利费问题和高通闹得不可开交。
所以,魅族一直无法获得高通提供的芯片,而三星又没有足够的“货”分给魅族,联发科成了魅族唯一的伙伴。
联发科芯片性能普遍孱弱,使魅族高端和低端产品之间的性能差距并不明显。魅族在很长一段时间里,与其他手机品牌“渐行渐远”。
直到2016年12月,魅族科技与高通的官司才得以和解,魅族手机中开始出现高通芯片。
到了2017年,当华米OV市占率都已超过10%,甚至接近20%,初步奠定各自地位时,魅族开启了调整期,不再做发布会公司,聚焦到少数几款产品。黄章也宣布重新出山,打造自己的梦想机。
而黄章的再次回归并没有把魅族领回正轨,反而加速了其下坠速度。
市场另类
黄章回归后对魅族开启大刀阔斧的改革,最重要的有两点:
一是将魅族拆分为魅族、魅蓝和Flyme三大事业部,魅族品牌承载黄章的“手机梦”,魅蓝品牌承担销量的任务;
二是改变魅族过往的“文艺”风格以及魅蓝带来的低端机形象,直接定位“商务高端”为此黄章力邀前华为手机高管杨柘出任CMO。
然而,改革却把魅族搞得更乱了。
拆分事业部原本是为了细分定位,但却没有人统管三大事业部,三方更多的是各自为政。
黄章宣布回归以来,即使几乎每天都去单位,但他依然是个技术宅男,专注于产品而很少去搞管理。而他的搭档白永祥也不热心市场和运营。这让魅族缺乏全面统筹的关键人物。
所以三大事业部给外界的印象是,这是三家公司。而且,三方的员工都在撇清与其他事业部的关系。
例如,来自魅蓝事业部的员工会认为,魅族做派传统,产品以老板喜好为核心,而魅蓝是整个魅族的销量担当;魅族事业部的员工则认为,魅蓝比较low,利润低,只是走量,魅族事业部利润高一些。观念上的分歧,反映在行动上就是不能协同配合,甚至还互相牵绊。
而在产品这边,2017年年中,魅族发布了黄章再次回归以来第一部产品Pro 7,它是魅族首款高端商务旗舰,这款手机由白永祥主导设计,最大亮点是“双面屏设计”,号称“如同特斯拉一样的创新”。
然而,被寄予厚望的Pro 7发布后,成为魅族史上最惨烈的一次滑铁卢,魅族似乎再次号错了市场的脉,在追求“全面屏”的市场接受度不高。
更令魅友们迷惑的是,Pro 7竟然提出了“双瞳如小窗,佳景观历历”这样的品牌口号。魅族以前一直是个重视科技感的品牌,走“小而美”路线,积累的用户多为学生和发烧友群体,但杨柘设定的产品主题过于虚无,和此前的品牌调性完全脱节。
杨拓设定这样的产品是基于此前的经验,他在华为、三星时写出了“君子如兰”“爵士人生”“心系天下”等一系列文化底蕴爆棚的广告语,也取得了不错的效果,但这跟魅族之前“青年良品”的定位完全相反,粉丝顿时难以接受。
图 | 2017年内魅族年底发布的Flyme用户报告
惨败之下,白永祥承担了失败的主要责任,自此之后,这位“魅族三剑客”之首再未公开露面,离开魅族的具体时间也没有相关消息。
但如果把Pro7失败的责任都推给白永祥,也是不妥的,众所周知,魅族一直在试图引领消费者喜好,这样的企业文化下,才会诞生脱离市场潮流的“另类”设计。
除此之外,这与整个组织的管理也不无关系。据腾讯《深网》报道,多位魅族在职或离职员工均表示,黄章丝毫没意识到一个团队的稳定性有多重要,不顾及频繁换人的后果。
“本身产品定位就有问题,加上魅族Pro 7上市前销售和市场的人全换了,完全没有按照正确的节奏去卖。最早Pro 7的销售原本是由李楠负责,到了发布前又换成杨柘和潘一宽,潘一宽走了之后就杨柘一个人负责,之后又换成郭万喜,最后又换回李楠来清理库存。”
当魅族内部因Pro7而陷入迷茫时,全面屏市场全面爆发,小米有MIX 2、Note3两大主力机型支撑,华为则有Mate10,vivo有X20,OPPO有R11s,都是2017年下半年的流行款,进一步加剧了魅族内部的焦虑。
此时,魅族的销量占比虽然仅次于华米OV,但也仅剩4%左右,只有一款高端机型售卖,销量的重任仍由中低端品牌魅蓝一肩挑。
元气大伤
2018年,魅族进入最为动荡的一年。
4月,魅族发布了耗费巨额预算打造的魅族15,可遗憾的是,高昂的价格与极低的配置,完全没有与其他手机竞争的优势。
然而最可笑的是,黄章于社区发声称:“由于时间关系,魅族15只是我多年后回归魅族的小试牛刀,随后推出的16系列才是我全力打造的产品。”
有点“狼来了”的意思。
魅族15的发布并没有挽回pro7所丢的面子,而是又给另一边脸上打了一巴掌。然而这对于魅族来说并不是致命的伤害,最致命的伤害来自于公司内耗。
魅族15发布前一周,魅族科技文创部总监张佳公开炮轰杨柘,指责杨柘存在能力不足以及经济问题,事件一度引起魅族员工互殴乃至报警,最终以张佳被开除才告一段落。
此外,进入2018年后,在硬件产品部门纠纷不断的同时,一向风平浪静的Flyme部门也开始出现动荡。
Flyme是魅族最单纯的部门,事业部总裁杨颜本人也是设计出身,他对设计非常重视,甚至一两个像素点,都会再和设计师核实。在杨颜的带动下,Flyme部门形成了只关注业务能力,远离公司“人事斗争”的内部环境。
但在2017年下半年,魅族在经济上遭遇一定困难,开始变相降薪、减少年终奖,公司营收压力也开始向Flyme部门转移,有内部员工称“能够利用的广告位都用上了,甚至日历里都会插广告。”
到了2017年底,魅族将电商和配件部门提升至事业部层面,划归Flyme事业部总裁杨颜管辖,计划将电商嵌入到Flyme系统中。
另外,更让Flyme团队感到压力的是,作为一个手机系统软件,Flyme的活跃能力与魅族手机的存有量密切相关。而随着魅族手机销量下滑,Flyme的月活用户开始出现明显下降,原本有4000多万,6、7月时就只有3000万左右,而且还在降,用户基数太少,Flyme已没什么发挥空间。
最终,杨颜卸任Flyme事业部总裁,成为“魅族三剑客”中的第二位离任者。与此同时,Flyme事业部引发了大规模离职潮,有媒体报道,近半员工被友商以更高薪酬挖走。
经历了内讧、离职这波打击后,魅族发布了黄章口中“全力打造的产品“魅族16。
如果说先前黄章一直在尝试水温,那么魅族16的发布,标志着魅族彻底走上了极致性价比这条道路。从参数上来看,魅族16确实是一款优秀的机型,无论在相机、屏幕、性能、外观、细节打磨上均可圈可点,完全不逊色于小米8。
原本以为这款被看好的手机能大卖特卖,拯救一下内耗后的魅族,然而又毁了。
2018年8月,魅族16发布会之际,李楠曾在销量上设定了一个数字,但黄章认为魅族16在当时的市场反应不错,因此要“Double”。
对于销量提升,李楠并不赞成,他认为太冒险,也没有在备货流程上签字,但黄章坚定认为要搏一把,最后绕过了李楠,直接要求销售渠道执行,如此之举也为之后公司内部变动埋下了隐患。
黄章的强势并没有带来他所想的好结果。
一名魅族核心渠道商曾向媒体表示:“魅族16刚开始销售火爆,但中期黄章单方面要求加量,导致渠道压力很大,用了一年的时间才消化完。因为2018年下半年高通855芯片的产品陆续上市,加上品牌势能下滑,所以中后期销售非常困难”。
这加剧了魅族资金链的短缺。
此外,在魅族16发布前后,黄章将李楠一手建立的“魅蓝”关停,让李楠全力负责魅族16的市场和营销工作。魅蓝就这样被打入冷宫。
砍掉魅蓝成为魅族发展史上最有争议性的话题,反对者认为,魅蓝一直是魅族品牌的销量担当,是红米最强劲的竞争对手,为魅族发展立下了汗马功劳。支持者认为,低端的魅蓝品控无法跟上产能的增加,对冲击高端,“小而美”路线的魅族品牌是一种伤害。
就当时的情况来看,根据研究机构赛诺公布的2018年中国智能手机数据报告,魅族的销量仅有948万台,相比2017年接近2000万台(其中魅蓝的销售量为1600万台)的销量暴跌46%,几近腰斩。
成为“其他”
17、18年产品的失利与公司内部的动荡,让魅族奄奄一息。为此黄章决定加强魅族与阿里生态链的链接,并引入国资委等混合股权,继续保持产品优势,补齐营销短板,布局5G、IOHT战略,从而抢救魅族。
随后,国资背景的珠海虹新动能古钱投资基金进入了魅族,CMO兼公司高级副总裁李楠则被移出了主要人员名单。这让魅族有了喘息的空间,而这一变动也给众人一个惊人的隐藏消息:李楠要离职了。
很快这一隐藏消息证实,最后一个“三剑客”的离开,意味着“老魅族”正式成为历史。
李楠的离开又引发了魅族新一轮的离职潮,但此时的离职潮已不是魅族最大的困难。因为魅族内部动荡时,同行已开始大力布局线下渠道:2019年互联网新零售的浪潮开始席卷手机行业,几乎所有手机品牌都开始重新重视线下渠道,OV两大传统线下豪强不断升级自己的零售渠道,华为、小米也在加强线下渠道布局。传统销售渠道之外,各大品牌的直营店、体验店也在到处落地开花。
但魅族在全行业加码线下的同时,无奈地选择了收缩,几乎放弃了线下市场。而且从2019年6月开始,魅族进行了新一轮裁员,线下营销是裁员的重点区域。有魅族员工曾对媒体表示,裁员之后魅族平均一个省也就只剩下了5、6家专卖店。大致计算一下,魅族在全国范围内应该也就剩下不足200家线下门店。
除了线下渠道,5G浪潮也压的魅族难以喘息。
2019年下半年,各品牌的5G手机开始陆续上市,而魅族去年的最后一款产品16T,在10月下旬发布之后便没了声息。对于5G浪潮,魅族方面当时只是表示,“魅族17”会是首批搭载晓龙865的旗舰产品。
这个“首批“指的应该是魅族自家产品系列的首批。
直到2020年5月,当一众手机品牌的5G产品已经开始“迭代”,魅族17姗姗来迟。这样的产品节奏显然和华米OV等头部企业不在一个级别。
此时的智能手机行业拼的主要是供应链把控,尤其是ID设计,近几年来手机企业新品的“面孔”越来越相似,这也是供应链高度统一所带来的结果。
当安卓市场大致上硬件和ID都近似时,所有玩家都在拼细节:相机的调教、屏幕的优化、充电的效率等,这些也考验着每个手机大厂的研发能力。
而魅族在研发能力上显然无法和那些财大气粗的头部企业相比,体量及财力的限制,又导致其无法在第一时间获得供应链的青睐。在供应商眼里,价格高、体量大、给出稳定销量预期的公司,才是理想的大客户。
举例来说,一家手机厂商,给供应商的预期是销量稳定上升,第一季度300万台,第二季度600万台,第三季度1000万台,或者稳定大额下单,供应商会将它的合作放在首位。如果厂商中途食言,第二季度销量下滑只定300万,或者第三季度直接取消,那么对供应商当年生意影响非常大,来回几次甚至会搞垮一家供应商。
乐视当初做手机时,一开始销量增长很快,给予供应商的订单和承诺都非常可观。后来乐视资金出现问题,订单全部停摆,供应商纷纷上门讨债。因涉及金额较大,不少供应商甚至撑不到乐视赔款就倒闭了。
所以,凭借稳定的出货量在供应链能获得话语权,也成为手机厂商的竞争点。
除了这些,在产品定价上,小厂商也非常被动。新一轮的手机技术竞争,已经是一种“军备竞赛”,投入越多,就能做高端产品,并且提升品牌溢价,让消费者情愿为这种“高端”买单。
而此时在魅族身上,已出现一种恶性循环:没有足够的销售量和订单,在供应链中就没有足够的话语权,当一些配件无法及时供应,会导致产品在配置上低于其他厂商,对用户的吸引力大为降低,最后终将作用于销量的持续减少。
所以2020年5月魅族17系列发布后,并没有引起多大反响。
这一年,第三方调研机构IDC的最新数据显示,中国整体智能手机出货量约为3.26亿台,同比下降11.2%。华为、vivo、OPPO、小米、苹果名列前五,占据整个市场96.5%的份额。
曾野心勃勃的魅族,已成为市场份额表中的“其他”。
魅族在变?
虽然魅族17/17pro没有达到带来经验的效果,但在产品定价不断提升之下,对利润产生了一定的积极影响,让魅族实现了扭亏为盈。
今年2月,一封魅族内部信对外流传,在内部信中提及,魅族在2020年实现了扭亏为盈。另外,这封内部信的落款人十分刺眼,不再是黄章,而是他的弟弟黄质潘,这意味着,黄章在回归四年后再次选择退隐。
在黄章卸任CEO的同时,魅族内部的经营模式也进行了调整。
此前,魅族的产品规划是一个大部门,每年规划系列产品。但弊端在于整体协同性欠佳,单独产品在落地过程中需要考量的东西很多,很难做到极度细致。
调整后,魅族内部实现了矩阵式管理,各条业务线的职责更加明确,不同的负责人分管不同的产品线,其业务范围涵盖产品定义、研发、生产等全流程。当然,黄章仍会参与产品设计方面的工作,但是当黄章与产品负责人在方案上产生分歧时,最后拍板的仍是产品负责人。
产品层面,魅族在今年3月宣布不依赖低端产品冲量,搭载Flyme 9系统,推出“零广告、零推送、零预装”的“三零”手机。这意味着魅族要关闭软件收入之门,放弃新产品的互联网广告收入,回归产品本身。
然而,口号喊了半年后,魅族就不惜“自打脸”,近期魅族官博删除了有关“三零手机”的相关内容,并称“保持与行业一致的运营策略”,准备停止这个被消费者一致看好的“三零手机”。
不少媒体认为,这主要是因为财务压力造成的,毕竟,如今预装一个APP,手机厂家往往有数角到数元不等的收入,而后期的推送,更可以带来巨大的收益。
在手机业务受阻的情况下,今年魅族提出了“一体两翼”战略布局,其中一体是指手机,也是核心业务;两翼分别为智能家居与AIoT智能穿戴业务。
现在看魅族相比其他手机厂商在lot业务上的发力着实太晚,目前魅族Lipro推出的品类还以切入相对容易的健康照明产品为主,也无法跟友商相提并论。
可以看出,跌落的魅族,在变革上也被卡得死死的,即便有好的想法,腾挪空间太小,要么难以落地,要么欠账太多。
不可否认,黄章是个顶尖的产品经理,用“工匠精神”把手机当做艺术品去设计和研发,这个追求值得肯定。然而,“做出一款好的手机”跟“做出一款能成功切入市场的好手机”还是有区别的,前者单纯往自己认为的好去做,而后者,则需要考虑,不同价位的用户真正需要的是什么。死磕前者,让魅族的设计和研发脱离了市场潮流,反而成为其软肋。
此外,偏执的黄章用个人的喜好与判断,而不是理性分析来管理公司,他想开了,魅族步子就迈得大,他退缩了,魅族就乱了脚步,一来一回之间,魅族不得不经常调整战略,而其他高管所做的决策也会在他摇摆的意志间夭折。
现在魅族已经足够“小”了,从“其他”中翻身的可能性太渺茫,只有找到被用户认可并愿意付钱的“美”,才能真正“小而美”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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